在前人写过的诗句中 找出一行概括我一生的 安宁与挣扎 如果没有 就把我出生之前 人类所经历的所有夏天 通通燃尽
因为燃烧 海洋也只是我灵魂的支流 无数个我 漫山遍野地从秋天滚落 可是我一次次独自凝望内心的灯 也一次次后退: 那些事物过于明亮过于接近火焰
带我用月光照亮我火红的眼眶 带我去 用没有姓氏的音节 无所适从的喜悦、 入木三分的游荡 带我去 带我去 顺 流 而 下 上 又 而 逆 流
把两只眼睛的视觉从被窝里提起 睁不开的 是对习惯的纪念 给脚套上两只不配对的保暖措施 该取出的问候 没有如期送达
他们负责送葬 洗礼 欢笑 哭泣 构建河流与大地的骨架 所有人 独自一人 保守估计 明天太阳不会照常熄灭 还是可以走在街头 行李箱里装满土壤 飞蛾 蜡烛 无处邮寄的思念 以及1994年制造的友谊和爱情
窗外是千点万点的蝉声 于是在一个半钟点内 我忘掉人生怎样拼写 忘记了两次 沉没与否的日子里 都用点亮月亮的方式 点亮我潮汐般的身体与灵魂
仔细校对了人生的去向 我心脏的颜色 只留给一个人的海洋
习得了年轮凋零的技巧 应用于水龙头:用手 临摹冬天的触感 晚风凝华 等待三十次日落 细心研磨一枚海 用柔软的心脏 包裹一轮太阳
彼时与此时的我 年轻得像一朵简洁的春天 我节选了一小段灵魂 栽进春天和泥土
岸是一种冻结的雪 是担忧 是季节回暖的眼神 生锈的钥匙 和生锈的回家的路 被我一同揣进口袋 动作急的 来不及再吃一个饺子 火车汽笛是一种跑调的乡愁
一个只用掌纹写作的人的故事 是没有办法被讲述的 扭燃一盏灯很容易 但没有办法给星星充电 于是只能从灵魂的缺口 漏出一些光来 便决定打开抽屉 找一个地方存储我的心 因为矩形的诗歌更容易安置容积 所以开始去找贴有“朝圣”标签的盒子 却只找到半块耶路撒冷 只好作罢
夏天是一个错误 炎热像是一只皮肤皲裂的手指 推不动一杆笔 拨不出半盏词 只能从人浪里 捏出适合今天佩戴的心情 用破旧的地图 叠出一座山吧 在它经历了第二次雪崩后 就可以在其中一张地图上标明它的位置了 要选15年修订并印刷的那张 之后开始改编人生 所有人一起 因为改写它们 是不可能的 学会告别是一种错误 告别不是
窗台上放着三块整整齐齐的南极 明天我就要独自出发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了 我踮起脚 给书架戴上一串热带的思念 再给衣帽架披上枫叶和大衣 临走前关掉煤气灶 和水龙头说再见 地图上的经线绕出一个完整的北极 我将它捧在手里 对自己的指纹说: “归程的机票已经烧掉了 把灰烬撒进百令海峡 另外四分之一埋在敦煌 谢谢!”
为了完成回忆的实验 我曾用眼泪溶解所有游离的星星 她曾和乞丐一起坐在街头敲击岩浆 以乞讨 以俯视 我投下半枚目光半枚硬币
有海明威住所 海明威餐桌 海明威眼睛 安徒生用泥泞写好的菜单 一整个夜晚都在凝血 为了泛黄 的旧晚餐 十年以前的邮封码成的夜晚 用没有寄出的信件审判我
“欲归道无因。” ——《古诗十九首》 我也期待过驯良的天空,燕子, 在那个岁暮,浮云作了远愁的标点。 引燃 我徘徊 又徘徊的沸点。 所有不会飞行的,都举起一枝火焰, 愿望降临时,就成了蜡烛, 边缘里我走着,高擎一双微弱的 不会熄灭的眼。 城墙外 —— 白杨注视着——我很少尝试团圆。 长夜都微微发皱,飞行的余音下 我企图 把那些献给西北的花 一一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