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齐腰的树叶里 失去旱灾 失去洪水 会有一只云雀 撕开我的心脏 在其上筑巢 唱一首歌 给我白色名字的姐姐 云层将天空烧出赤红的伤口 衔回词语淹没大海的鸟 涌出我的每个关节
星系炸裂的恐惧:消化我 眼泪陨落 变成石头 瞳孔的虫洞 吞吃黑色的火 今夜 我要用彗星 凌迟黑暗 让所有伤口发光 我是词语 内脏和血的集结 是引力 凝集的铁 所有被否认的 我都将一一重建 十指耸立如碑林 在死亡背面 重新习得握笔
修正我血液的口音 和牙齿——雪的砖瓦 效仿城墙的板正 以此 咬伤世界 也咬伤自己 口袋里发皱的笔记 讲述 愚公怎样与石头 结为兄弟 更有效地滴下 红色的恐惧 成为徒劳的蜡 灼伤夜晚 灼伤 心的暗面
于是她看着我 目光如山 不然我有更多的牙齿 可以如雨般落下 而赤红的酒壮烈 河畔长出更多地图 我的名字大雪如冬 仄声的我如此温顺 她再次靠近 手掌似门张开 我就会变成 皮肤制成的刀
眼泪在纸上砸出透明的烛油 举起手 摸索这些宇宙的盲文 天体旋转的轨迹 缠绕成指纹 在血的印泥里 浸出十个红色的星系 牙牙学语的孤独中 流下岩浆的眼泪 手握赤道的脐带 光年之间 和永恒的夜晚 仅隔一个吻 左手食指上 长出陨石的茧
盘古手握红色的核桃 咬不开 夸父的秘密 半辈子感到渴 半辈子长出叶子 死亡的荫庇里 十只火红的眼睛 一齐睁开 他搭起弓 血管的箭 射落 九只熔化的心脏 最后一只: 胸腔里赤红的茧 必须成蝶
母亲幽蓝的子宫 因为害怕一种孤独 孕育了所有孤独。 (白色的雪, 没有考证的 红色的名字; 血管里冬天的海, 火也冻结。) 她俯下身——词语寒冷, 问我活过十七年 究竟在写什么诗。
背起你 像背起一片 白色的海 一只胃里装着饥饿的盐 被呼吸、山脊、谎言 分开 再变成红色 变成名字和岸 去跨越赤道 跨越黑夜 跨越 又一个世界的背面
就是走过所有红色的石头 就是用我的骨 去撞你的骨 用我的血 去吻你的血 就是用我的水 去稀释你的苦 就是从心脏的阴影中 看出一个不会死的夜 就是在东方的雨里 被一条善于遗忘的河淋湿 就是在所有失去名字的夜晚 一只石榴代替月亮 飞行 沉默 咬伤天空
睡眠失去重力的时候 我敲击你 如敲击失去船只的湖 刀刃钝成城墙 翻越你就是 翻越我 在某些短暂的瞬间 把指纹 遗落在我的皮肤 我们楚汉分明 天空也被划成两个 星群离散 一半是睁开的眼睛 一半是夜晚结成的痂
“纸难包火。” 所以我剥离皮肤 给你写信 中间包着 燃烧的心脏 我的表面渗出火 所以我是 围剿词句的肉 可以被砍伤的囚笼 流血的嘴唇 将唯一的地核吻红 覆血亦难求 只能默默地攒 按一个残缺的指纹 像粗心的胭脂 幼稚的落款; 所有零星的 都该被质疑。
在熟识我之后 我会是你 挂在雨披上 想要带回家的水 心上的苍耳 带有目的性的 长刺的秘密 我会是你 肠胃里隔夜的酒 会是你背不熟的世界地图 一忘再忘的年代尺 印象模糊的 历史转折点 写活又死掉的信
——还没教会我怎样寂寞 还没教会我 怎样熨平布料般 熨平痛苦 留我一个人 背负所有的水 抗下世界的伤口 而某个夜晚 背起你无心说出的话 一不留神 就驼了背
总有水手 牵强地幸福 用塞壬的嘴唇 终年描红海鸟的翅膀 它们像飞行的笔画 折叠的信 最后的邮编是你 ——总要驶过崎岖的陆地 把命运晾晒成盐后 你是淡水的痛苦
他的眼睛是宇宙的茧 将我沙哑的岁月摩挲 横线日记本 字迹奔跑 模糊成星 闯进黑洞的甬道 我在书桌北面 数赤道的玫瑰 或许只想捉住他的手 把夜晚捏成 世界的形状 粒子之间 我脆弱得像铁
你是这领土的暴君, 在无名指上 咬出红宝石的血。 ——誓言惨淡,夜晚倾塌 成甬道,尽头心脏的矿。 岩浆的欲望 挟裹我,裸露的脊背 扛下无数太阳的箭; 把夜的肝脏 烙成深紫的背叛。 你是我的 命运的反讽,把我 从文明的电灯中夺走, 回归原始的死亡, 仁慈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