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传书
  • 芦苇荡

     

    南方不轻易下雪

    这样的时刻

    我的泪水多么自然

    地偏北



    我们的对白

    都订正得那么好



    听不见雨声和昙花的夜晚

    把我无以解码的心

    敲重了。


    你的信来得

    比春天还要晚



    等待的时候

    我练习泪水和苦难

    的断

    行。


    邮件是被心打湿的河岸。

    每一块石子

    都在尽力重拾一个名字。


    星星干涸的夜晚

    我会掌握一生所有的痛楚。

  •  

    ——北岛老师生日


    七寸半的词和雨,

    旧嘴唇和窗帘布。

    没有常理的我们,

    不能出牌。我向你

    学习怎样输掉每一段

    薄如远山的人生,

    却只习得了一对烛台

    一样的眼睛。

  • 上门开锁

     

    大陆买不到橘子酱, 如买不到亲人的拥抱。


    出门 。菜场门口。拐弯。 好称出黄昏的重量。

    秤砣分明的祖母的脸 在记忆里被一遍遍洗出来。

    我满是黄瓜番茄土猪肉的童年往事 誊不上家谱;

    不能为外公给我买过小木马的人生作脚注。


    到家以后

    我的头发上挂满了钥匙。

    我急切地想把它们染掉: 染成隔着海的狭都可以

    被父亲看到的颜色;

    200公里的红留给姐姐, 130公里的蓝亮给弟弟。

    钥匙繁多我一把也摘不下来 ,

    蜡在家门口像失去了亚当和夏娃的苹果树:

    禁忌是挑不破的谜语,我被蒙到窒息


    我亲吻玻璃, 亲吻遗嘱,

    担心舅妈隆起小腹里的表弟怕黑,

    在早晨八点打开所有灯。

  • 飘——给珍

     

    当我独自站立

    可以听到半面雪白的墙

    我的心脏苍白 手臂干净


    让跟我采用匿名制的

    脉搏、拥抱、诗歌、书信

    让一首诗记住一株月亮

    让我看到

    湖泊发皱的脸颊

    依偎在群山干涸的肩膀上哭泣


    我喜欢将脆弱的心脏

    贴上皲裂的戈壁


    当你用天青色的目光

    熨烫我年轻的心房


    你会接通电话

    我在语言的另一头

    风干人生


    会用每一颗

    彤红且逃逸的心灵

    去爱你

  • 色彩 ——给珍

     

    你看到我

    有如看见一只被遗忘千年的鸟类

    忘却一切

    只会飞翔


    季节成熟时 回忆显得通红


    我们手指的触碰

    应该是什么颜色

    我们交换的月亮、稻田与河流

    是什么颜色

    我们

    什么颜色

  • Variation on a Lit Lecture

     

    我们不会成为同一种鸟类

    简洁到只剩羽毛、飞翔和骨头

    我们有过被太阳晒红的记忆

    伤口、缺失

    有冬天和冻僵的手



    你怎么教授:

    表皮和岁月之下

    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你怎么勾画血液的无声?

  • 河流

     

    我只能指望一些种子的骨骼

    一些鲜红的梯田和祈祷

    指望闪电和永不熄灭的海

  • 阳关,母亲

     

    ——20年母亲节

    砧板上也下雪了 母亲用刀

    切开雪和夕阳 切碎

    春天匆匆逃走的形状



    我只要这条垂直于大海的路

    独属于母亲

    她心情好时还可以带上我 带我去海边

    我们可以一起带着小时候的春天去遛弯

  • 你为何觉得猫可爱

     

    ;你也可以在赤道上作一次毛茸茸的晃动

    为了鱼群 海岸 与河流

  • 记忆

     

    也曾用时间残缺的手掌

    去触碰那个融化着的冬天

  • Metaphor

     

    下沉的岛屿是升起的星星

    淹没即是燃烧

  • 向日葵

     

    ——给W的十六岁生日

    其实我更愿意把向日葵比作

    皲裂的月亮

    如果不是受到了海风和麦田的阻挠

    在这生活了十六年的土地上


    在童年的句点中

    嵌上有关人生的隐喻

  • 早春

     

    ——给X的十五岁生日

    樱花里的春天开了

    让我们漾过流动的雾去看看


    让我们举起晴朗的天气和杯子

    把自己斟满递给孤独和夕阳

  • 愿望

     

    ——给S的毕业赠礼

    轻轻地落下 让我安静的心

    长出三圈 透明的年轮

    我小小的水车和年幼的溪水

    已经纺出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 安魂曲

     

    你的灵魂像一只

    长满年轮的湖泊

    徒劳地风干春天

    徒劳地

    年轻

    于是我的目光

    熄灭或举起

    全权交给一个

    未曾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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