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雨的上绞 母语 呛得我的每一次呼吸 都发疼 像入海口缚住了海水 像姐姐坐在我对面 像花环编出的剑劈开体内的家 像我用一个名字 如此轻易地跌落 荆棘冠里生长出一个耶稣 我没有稿纸 用岁月余下的牙齿 在血液上写字 雷声和琴 串起我的骨骼
我和我野生的恐惧 背靠背站着 隔着浪潮 隔着河滩 隔着三峡般奔涌的呼吸 病床的床单干净 玻璃整洁 里面坐着一个我 白到像影子 模仿太阳般 无话可说 吃药的时候我想到船帆 想到浪 想到药片在口腔中 像风暴里尖锐的桅杆 像海岸柔和的某一个明天 ——病历薄上活着一个我的名字
妈妈,我不能再和大病初愈的命运 纠缠不清了 不能再像折断翅膀一样 折断笔了 妈妈,我不能再胡言乱语了 不能从透明的语言中 强拽出一片土地来了 妈妈,我也不能再 用等高线执着于递进式的悲痛了 天空那样薄,妈妈 在季风和冻雨中 我研习云朵的抛锚 和生命的姓名 在我合上的眼睑上 举行星辰的重生 太阳的葬礼
我不信任我的静脉 不代表我不可以描述它们 记起我也有一些保守着的秘密 需要被说出 夜晚我不害怕看到目光枯竭的人 不害怕看到满身眼泪的人 我没有拒绝 我感到冷 我们离得太远 之间的误差 只是略小于春天的距离
可不可以放下破损的旧烛台 丢弃事不关己的光 可不可以从砖瓦的缝隙中 捡起话语 分辨那些长出绿意的 迷失种子的眼睛 可不可以倾听 砸开岩石 镜子、友谊、凿入迷宫的深处 可不可以放弃绕开和抉择 放弃 那些潦草如火的字迹 可不可以拒绝生命的经验与传统 检测个体血液的不可复制 可不可以拥抱 拥抱九死未悔 的祝福 焚毁毫无关系的请求与倾诉 听见骨骼和文字的拔节与生长
一段红色的独白 划掉了所有敞开的窗户 我在替流动的一切受难 我胎记一样的眼睛 也会每年如期复活 行驶于 即将沉没的海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有面额为孤独的港口 那些淹没了大海的日子 你把锚和心脏 掷向了哪里 为什么你向世界要求一个春天时 那么小心翼翼
没有理由比一束蓝色的花更坚定 可以决定了吗 用 黑夜还是平原 注满脉搏 嘴唇的弧度 用来注解恐惧 你应该可以了解我的悲剧 应该看到它们如何行走、迁徙 可以想象它们砍下太阳的头颅 可以陪它们一起等待 使红透了的 没有名字的牙齿 在不曾贩卖形成的岛屿上 摇摇晃晃地站立 摇摇晃晃地被读透
伤口吻上膝盖。我拥有 大地 典当沉默和灯笼 撕开创口:出于童年和群山的习惯 爬上颧骨状的山头 和眉毛样的落日 航行沉默 如跋涉 一簇肋骨 一片海
每次他打开日记 都会觉得那是三月的某个星期三 那样的天气适合下雨 所以他会在心上挂一把伞状的锁出门 杜鹃和公园一起盛开了 ——当后备箱里落满春天时 你就会来了 而宇宙,宇宙也不过总在日记的星期三里此消彼长 天上下起了来自天堂的砂砾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流浪 这就是这个夜晚的颜色 大海边没有下雨 只下了一场春天
我愈合着孤独 的口腔和年轮 把我的头骨交给你 解冻 的目光交给你 把我的 未曾拆解的答案交给你 我们作着一场盛大的书写 用牙龈 记住了所有草叶的名字 所以我们哭泣 眼泪明亮到 像正在融化的火 我把舌头咬破 为了见你 为了把思念浸泡进 每一种味觉 的疼痛 我们的生命可以正反书写 像可以用根须开花的树
点燃的是一种耀眼的疼,为抚平发皱的天空和发皱的空洞。 我们并肩,想要算出分别的距离: 如血管一般长,如血液一样红。 我们自己的表达方式:担忧、恐惧、逃离; 选择、删改、缝补;什么也不做 我们走散于森林,根须里长出一个布满露水的我。 三月,我像夜晚海面上破碎的月亮 落满光点落满春天。
钥匙是锁的形状 彷徨地 不要沉默。 总是在早上挑不到好的苹果 也选不出合适的语言 也不能再忽视了:国籍的迁徙 离开是最明显的国界线 哪怕你读不懂最浅表的技巧与隐喻 目光灼人的分行中 我也不相信你 能全身而退
还是没有学会怎样梳理 月光的脉络 并且因为偷偷跑出去 吹了 一个夏天的晚风 被判处违纪 标准:一处冰山 封存着我们几欲解冻的足迹 我们拿什么和恐惧与怀疑押韵 总是烧毁房屋 不忘带上钥匙 于是不知所措 只是掸了掸 每条道路上的 锈
我之前也没有树 你的身影从地面上凸起 散 落 进 人群 背影是一种极具尊严的解散 我携一捆草稿 和 注满母语的笔 终日走失 我会害怕
我还是闭上眼睛 液体、引力、群青和血管 花椒、吊灯、储蓄罐 字帖、指针、碎掉的汽水瓶 蓝色的窗户 忽然走近的 雪和路灯 只会说十二个词的语言 日期、针管、忘掉序号的存折 蚊香和花 吹不干的头发 缺水的茶壶和眼睛 寄出又退回的信 找不到家的冬天 写不出声音的笔 没法道歉的时间 笔记、日历、倒数的瞌睡
拷贝了一种远离故乡的疼痛 我被气候变换卡住的太阳穴 无法遵从传统礼仪 (于是那两节肋骨怎么样了呢) ——我依旧在黑暗的灯中下沉 引号喻示了 情绪的抓耳 挠腮 如此形象 面具上方浮出来的一双 恐惧 使我欣赏无论何时都能流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