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开你鲜红的皮肤 如从陈旧的大地 撕出一轮新的日落 新约里我读出犯罪 的可能：亵渎神 痛不过亵渎自己 殷红的梦里 我的手指如蛇 缠上你的躯体 呓语里我意识到自己 是夏娃般的修女—— 就让伊甸销毁我 只因 我太虔诚；我永远 是诺亚的仇敌 流着洪水般的泪 诞下一个 难以果腹的愿望： 死于你。死于 远在千里之外的 创世纪饥荒。
像荒漠发烫的沙，像 长有晦暗鳞片的蛇—— 你用夜晚咬伤我。 黑色的血凝固成陨石； 愈合——宇宙开裂的效仿。 东方的我孱弱 如一枚滚落的桃子， 掌纹里刻满夸父的河流 ——要流多远 才能换来你的一滴泪。
也许我爱你 破损的真理 不戴戒指的手 苍白到干净的恐惧 也许我爱你 比夜晚还长的寂静 星子的疼 蜡烛的姓名 ——我的确爱你 爱你还未写给我的 蓝色的诗
沙砾也像无数干旱的水 起风时 也会扬起浪。 再广袤的海， 终年晾晒，也成了盐。 夜晚也寒冷， 也有蛇张开发光的眼， 像没能升起的星。 梦里我也炎热，也匍匐， 也长出鳞片。 无法触碰你的睫毛： 它们像仙人掌的刺。
牙齿零散像失落的星星。 ——碎布头一样的天空。 乌鸦衔走谷粒，衔来黑夜， 我爱看它们飞行 如同爱着你。 蛙鸣 代替了钟声，把黄昏敲红， 把四季敲醒。 窗前 年龄拼成的我绣刺花、绣 指纹下的血。 年轻的我跑成炊烟的样子 ——轻盈，整个村庄摊成一个我： 脉搏栖居的小巷里我奔跑， 经过一个又一个心室， 跑进夜晚——土地那样广， 萤火虫的晚风明亮 把幕布般黑暗的稻田吹开： 你的眼睛。
像三月的雨一样， 没有眼睛。 他说，聂鲁达的词语潮湿。 刀刃一样，手指上长出伤口： 红月亮。皮肤此时成为大地， 条条血管成为根须。 手里曾经拿着刀： 铁质的天体。大地 就是陨落。水源贫瘠时 凝固的 何以公转 何以燃烧。 所有告别 都成幻境。
你不看我，流浪 的我，我东方的血红如灯笼， 在你北半球的窗前挂一个晚上， 也成了孤儿。 ——我水的生命里，你是盐的形式， 是贝壳质地的信： 你在拼写错误里 不带偏颇地 认识我。认识过我。 心脏上攀着河流血管的女孩。 偶尔你问起我的居所， 我说平原那样大， 我走着走着， 也从沙漠 渐变成了海。
红天鹅 飞过所有没有蜡烛的黑夜 脖颈被天空划伤 十字的伤口 打开苦难 如打开故乡的门 退回陌生的子宫 眼泪厚重成羊水 在飞行的诅咒下 母亲重又 将我诞生
经过南方的第一棵树时 我希望拥有 潮湿的肺部 玫瑰的名字繁多 且单调 每一个 都有我痛苦的理由 左眼装着子弹 也哭。 纸巾白成一场雪崩 多少被拒绝的词语 被屠杀的花瓣 围成国界 命悬一线的家 根须是血管的草稿 水的问题 是何为尽头
阳光垂直于 人生碾成的沙 在露台上数眼泪 数心脏上的盐 波浪像白色的动脉 等待被船只割裂 染蓝死亡的梦 穿上狄金森的白裙子 等待树木一样的房子 等待涨潮 苔藓般的爱微小 而思念似海 也似鱼刺
我用目光 完成青春的日食 思念像一柄针 引过心脏，这世界的纽扣 酒一般的血 斟满脖颈的杯 漫过 我的软骨 我的内脏 字迹里 狄金森有一个白色的名字 房间里长满枯萎的花 像星星的反面 钟表空白成死亡的瞳孔 穿越其中后 我只有幻想爱情
蒸馏血管里的恐惧 太阳的牙齿 咬我的脊背 也被风化 赤道的心脏 成一颗裸露的石头 等待一场响亮的雨 等待了太久 等待天空落下 所有眼泪的茧 ……也还是会感到疼 胸腔里一只巨大的红色蝴蝶 还在震颤
也许没被溺死的 都在肋骨间 窝藏了一小片海 （镜子：）那些呼吸里涨潮的 都有树桠般的肋骨 ——胸腔的笼子 囚禁 澎湃与吸力： 跳动着的呵—— 有了伤口，在这海边 于是从夜晚的天空中拆线 用月亮 在心脏偏红的地方 补一粒纽扣。
心中千万片飞鸟般的雪 江上一个刺骨的冬天 寂寞白到冷 于是梦里： 尘世的火遥远 如坟墓 如叹息 无痕的水面破裂—— 一只船形的伤口 渺小如一串素白的泪 这是冰的对立： ——那些问题今夜忽然都老了 只将生命捻成线 钓一江 宇宙的洁白
把誓言吻斜 又在生长戒指的地方 斩出一脉赤道 岩石的手掌 十股岩浆的眼泪 凝固 ——扣响地核的囚笼 体外的金属 才能照亮 皮肤表面下 鲜红的河流
吻过火后 我蒸发成 一个失败的中文系 一场流泪了半个世纪的雨 没有牙齿的诗 一遍遍咬伤我 所以我全身的血 都得睡到土地下边儿 睡到飞驰的夜晚下边 像打点嫁妆一样 打点遗嘱 终点站是海 死亡是海 是水的加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