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

I prefer dwelling in those possibilities all the time.

——致敬辛波斯卡《种种可能》

我偏袒周三，

我偏袒台灯，

我偏袒清晨五点的闹钟。

我偏袒有意为之的排印错误。

我偏袒坐在图书馆门口写作，

偏袒从不从公共书架上借书。

我偏袒花瓣，

偏袒落入拥有种子的泥土的谷雨，

偏袒所有我记不住的日期和节日。

我偏袒诗歌和人生

的断行和双关。

我偏袒破折和标点。

我偏袒多种语言共同承担的痛苦。

我偏袒热烈的、不能言说的爱情。

我偏袒母语的美丽，偏袒

自我的脆弱。

我偏袒看不到目的地的路。

我偏袒暂停必要的生活

去写不必要的诗。

我偏袒艺术，

偏袒不计利益。

我偏袒语言和情感的翻译。

我偏袒无法讲述的事情。

我偏袒没有写完的剧本

和已经完成的和未曾完成的人生。

我偏袒自我任性的选角。

我偏袒没有太多观众的剧场。

我偏袒声音粗糙，内涵动人的讲话。

我偏袒随时随地可以流下的眼泪。

我偏袒从未听过的歌。

我偏袒足两的歌词和偏瘦的旋律。

我偏袒我熟识的和将要熟识的人。

我偏袒大方阐明的焦虑、恐惧、挣扎

和追寻。

我偏袒同龄的猜疑，和超越年龄的了解。

我偏袒不是总能随身携带的书

和担心会被偷看的日记。

我偏袒答案，偏袒更难的问题。

我偏袒缓慢的黄昏，

也偏袒热烈的黄昏。

我偏袒游船和行人。

我偏袒没有精心打点的行李。

我偏袒噩梦和幽灵的到来和缺席。

我偏袒睡眠，

也偏袒清醒。

我偏袒秘密与悲剧。

我偏袒不幸的愿望，

偏袒内心的撕扯和犹豫。

我偏袒比较和特殊。

我偏袒诗意的愤怒，

我偏袒偏激的美丽。

我偏袒表达时不能控制的冲动的泪水。

我偏袒漏墨的钢笔和课上涂了一半的诗句。

我偏袒大地一样的床铺

和岩石一样的枕头。

我偏袒失眠的眼睛。

我偏袒河流般的个性。

我偏袒暧昧的、流动的呼告与转叙。

我偏袒荒诞，偏袒呐喊。

我偏袒自由选择的叙述视角。

我偏袒诗歌般的血肉与神经。

我偏袒每一首没有理由的诗，

每一个拥有理由的人。

202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