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海
  • 港口

     

    齿缝间衔着沙砾与潮汐。恐惧白色死亡的岛屿总是没有话说。划掉一个名字一样划去珊瑚礁的赤篮青紫。海岸线上用红笔描出每一个记忆中的影子:被浪抹去;涨潮:反复磨损着鳞片样的过往。我记不住光波粼粼的岁月,手腕上箍起一整个海洋的重。标点符号样的坚固贝类冲刷成沉默的纪年法。我可以没有记忆,没有蓝色的命名。还是会想起海洋咸腥的年龄怎样循环进我的身体,与浮游生物般的血液无声交缠。

  • 岁月

     

    那些岁月里我将一柄手无寸铁的希望紧握,漫山遍野地引用家乡土地的名字。我愿意就这样站成一棵树,宁静得像一个不曾消失的春天。我喜欢一些明亮的东西,一些朴素如土壤的东西。那时我用树叶和童年跳舞,海洋是最早学会的故事;夜晚和噩梦,都像歌谣。我的性格里有一种一次性的、不容犯错的、唯一标准的热情;也挣扎着学习,如何循环利用希望。约旦河畔我将勇气与恐惧相提并论,研读洪水如研读灵魂。我也想为自身之外的事物流泪。我凝练着一种如麦田般沉默的本质,漫长而简短,像墓志铭,像最后的家园。

  • 故乡的风

     

    用风声形容家乡的人,我见的不多了。

    我只看到一个背影正在咳嗽,咳着一种病入膏肓的疼。

    所有面孔的影子,承接了——或应该承接——这一种疼。

    而在层层叠叠的影里,行路者相继欢笑着倒退了——那个背影很难被望见了。

  • 莎草

     

    无言的日子里,我用晚霞把脸颊点起来,希望灵魂被看见。
    一些夜晚我还是习惯于扼住我喉咙的年轻:葱翠的欲望与沉默的歌,一齐颤抖。那些时候我梦到无法停泊的船;夜里开花的树,平静而勇敢。

  •  

    蜡烛不说话,它的身影随着黎明的临近矮下去;终于在日出之时,用沉默的眼泪汇成了一小掬海。

  • 陈列室

     

    灵魂一到夜晚就会咳嗽。他允许这种毫无逻辑的疼。一事无成,对社会和生长的土地毫无贡献(但他确乎有一种土生土长的乡愁)。他只会收藏书籍、画作、照片,像收藏土壤、月光、河流,像收藏火。他需要毫无用处的物品,堆满他的柜子和生存空间,堆满思想的容器。用以维持生命的、可以消费的物品过于速朽和普通。

  • 他们会常年一起坐在银杏树下

     

    他们会常年一起坐在银杏树下,让海浪吹掉耳朵。

    他们会谈论历史和中午喝过的药。

    他们会给还未建成的木屋与树林唱歌。

    他们只是坐在那里,数掉落在树桠上的晚风与星星。

  •  

    想坐在地板上。想讲故事。

    想用韵脚和想象织成地毯,每一株绒毛脚下都长出一眼森林一片泉水。

    想用十代单传的黑夜,孕育出所有可能的光明。

  • 立冬

     

    我喜欢冬天;喜欢在寒冷的季节燃烧血液,所以疼痛。我喜欢切段血管中的犹豫和线绳,看鲜红的脉搏中,怎样飞出一只风筝去。这样的时节,我觉得自己多么渺小;在语言的平原上,就像一簇遥远且跳跃的火。2020.11.7

  •  

    我再一次看到冬天匍匐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像一块干瘪且荒唐的黄油。
    我的手边是没有接头的充电线;找不到眼药水。辩护,讲笑话,犯困。
    在这个冬天我决定像一个诗人一样一事无成,在人生中取得痛苦与幸福的双专业。

  •  

    我站在矿井的边沿,脚下是数万年来岩浆与生命的层积。我移除蚯蚓和根须赖以生存的年轮;残枝败叶与自然共同建筑的栖息地。我挖掘,从土壤与岩层皲裂的皱纹。我和机器探索并筑成岩层的动脉,让陷于石块皱褶中凝固的眼泪升起。我们从大地骨髓的深处汲取。

  •  

    我会熟练掌握一个诗人的痛苦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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